“商總知道, 我不是一個會說大話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霍應淮的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他有?足夠的能力，霍氏集團也有?足夠的實力。

商煜的臉上終於冒出了滴滴點點的汗珠, 這黏附在?他的鬢發上, 他在?霍應淮看似平靜的註視下，忍不住身子向後微微退了一步。

“霍總說笑了，我畢竟是商蓁的父親,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怎麽會做出對自己孩子不利的事情?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

但是總是有?些人，不配為人父母。

“那希望, 如商總所說。”霍應淮地擡起眼瞼，掃了一眼商煜和陳雯菲兩人，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畢竟到?時候, 我和蓁蓁的婚禮，商總總歸還是想出席吧。”

一旦商煜不能出席，就代表霍應淮並不承認自己的這位岳父，也並不承認霍氏集團和商氏地產的合作。

這是商煜最?不願意看到?的。

他不曾想，把多?年?前的婚約拿出來, 甚至還把這個和他一貫對著幹的女兒逼回來, 最?後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局。

想到?這裏，他狠狠地瞪了陳雯菲一眼。

如果在?生下長子之後陳雯菲還能再給他生一個女兒，他寧可大女兒死在?異國他鄉，也會把和霍氏聯姻的機會交給自己二女兒, 這樣，現在?的局勢就不會不受他的控制。

可惜, 沒有?如果。

“是不是後悔在?這時沒有?再生個女兒？”商蓁松開和霍應淮交握的手，走到?商煜面前。

她?的個子本在?江南女子中屬於佼佼者, 又站在?縮了身高又發福的商煜以及在?商煜身後畏畏縮縮的陳雯菲面前，更顯得多?了幾分氣勢。

“你自己忘記了，你本來還能有?其他女兒的，是你和你自己的好母親不要的。”

商蓁的話一出，躲在?商煜身後的陳雯菲眼眶驟然紅了，她?下意識地撫摸上自己的腹部。

是的，她?和商煜本來還能有?女兒的。

“我不會同情?你。”

商蓁的目光看向陳雯菲:“但是同為女性，我為你感?到?悲哀，也為那些沒有?從?你肚子裏出來的女孩感?到?慶幸。”

商蓁雖然在?杭城只有?短短三年?的時光，但是商蓁也在?這三年?間見過?陳雯菲的肚子鼓起，也見過?她?和自己的祖母從?香港購物回來之後就變得扁平的肚子。

而家裏的孩子從?來沒有?增多?。

那時候，商蓁就知道了。

商煜讓陳雯菲不斷的懷孕，等到?時間就去香港查孩子的性別?，而一旦孩子的性別?不符合商煜還有?商煜父母的要求，他們就會選擇打掉孩子。

“商蓁！”商煜有?些忍不住想要像往常一樣對自己這個‘不爭氣’的長女發火，卻在?這個時候對上霍應淮似笑非笑註視著自己的眼眸。

他的神智瞬間冷靜下來，他沒有?再去理會自己的長女，而是轉而對霍應淮道了聲歉：“家醜不能外揚，倒是讓霍總見笑了，我們公司還有?些事情?，今天打擾霍總養病休息了，等下次無人，我們再慢慢討論。”

“都是一家人，好說。”

霍應淮微微頷首，看了眼一直站在?幾人身後的沈秘書：“那就不多?留商總了，慢走。”

沈秘書默默走上前，為幾人拉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等幾人都出去，商蓁還站在?原地，似乎沒有?打算回來坐下來的意思。

霍應淮看向商蓁的背影，笑道：“這是還不解氣，打算追上去和他們幾個人吵一架解解氣。”

“沒有?。”商蓁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落日餘暉照得半邊的天空變得通紅，雖然紅艷，但是此時的太陽早已經消失了下午時候炙熱的溫度，徒有?看著紅火的外表。

“我只是在?想，幸好我還有?母親和外婆。”她?笑吟吟地說：“雖然小學之後就沒了父親，但這樣的父親有?與沒有?，又有?什麽區別?呢？”

當年?那個一心想要父親對自己露出笑容的小女孩早已經認清了面前的事實。

“你媽媽對你很?好。”

雖然穆華一開始也會陷入到?自己被?丈夫拋棄的情?緒之中，但是她?也足夠努力，將自己能擁有?的最?好的一切都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她?確實並不是一位大眾眼中足夠堅強的女性，但是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

“是啊。”商蓁消毒了手去床尾將集尿袋放下，又擦了手做回到?位置上：“只可惜，沒辦法讓她?見見你。”

“她?如果見了你，一定會很?滿意的。”

如果這話放在?以前說，霍應淮會覺得理所當然，但是現在?，他可不敢保證穆華見到?他第一面之後會不會拉著商蓁跟他去領離婚證。

“啊對了，”商蓁意識到?了什麽，她?擡頭?看向霍應淮：“剛剛沈秘書在?，他應該······”

雖然剛剛確實懟得很?爽，但是卻是有?很?多?部分涉及到?了商家的隱私，剛剛商煜臨走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和她?斷絕父女關?系再把她?一刀刀淩遲處決。

看到?霍應淮點了點頭?，商蓁這才松了口氣。

她?拿起霍應淮的手翻來翻去地把玩，他的手指白皙修長，之前車禍時手中的擦傷和指甲壓出的傷口也已經痊愈，只留下了和其他皮膚顏色不一發白的新皮。

“如果，我說如果啊。”商蓁看了會，將自己的手和霍應淮的手十指松松垮垮地扣住，看著他們交握的十指：“如果商煜真的還有?一個二女兒，他應該不會叫我回國。”

“那時候，你會和她?結婚嗎？”

她?的問題看似無意，其實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商蓁看到?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隨之，霍應淮清冷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蓁蓁，擡頭?。”

她?聽話地擡頭?，卻撞進了這六月的晚霞之中。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沒有?如果。”

他的眼眸之中的深淵倒映著窗外的霞光，在?這六月快要結束的傍晚之中，將她?團團圍住，令她?忍不住沈迷於此。

“而我會娶的，只會是你。”

看著他眼中的霞光，商蓁想要說什麽，但她?終究還是選擇了沈默。

她?笑著轉移了話題：“瞎說，我在?外面六年?的時間呢，要沒有?商煜叫我回來，也許我還會在?國外待著，那你怎麽認識我啊。”

“要是我還在?讀書，你突然從?哪裏蹦出來告訴我要和我結婚，我可能會把你當作跟蹤狂報警。”商蓁自己說著，忍不住上前動手比劃：“不過?哪裏有?這麽帥的跟蹤狂啊，可能還需要蒙個頭?套吧。”

車禍是從?霍應淮的側後方的身後撞過?來的，車頭?直接頂到?了他的後背，所以脊柱的傷最?嚴重，除此之外就是身上因為撞到?綠化帶勾出的擦傷，臉上和頭?上倒是沒什麽傷口。

“未必，也許被?關?進去，可能還是件好事情?。”霍應淮意有?所指。

在?裏面，不用擔心發生車禍。

商蓁的眼神低垂下去，她?勉強勾了勾嘴角，晃了晃他的手想要岔開話題：“還是別?了吧，你這麽好看，我可不想被?其他人多?看。”

“嗯，就算是男人也不行。”

霍應淮失笑。

他擡起另外一只還在?打留置針的手，將自己的眼睛摘下隨意放在?一旁，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眼睛，臉上的疲憊在?一瞬間全?部顯露。

“是不是剛剛應付他們太累了？”商蓁看到?他的動作就有?些緊張，她?趕忙按下床頭?的按鈕，調低床頭?的角度：“要不要休息一會？”

“沒事。”霍應淮揮了揮手。

“我剛剛在?樓下就應該把他們都先趕走。”商蓁在?心裏商煜記上一筆。

在?商煜之前，霍應淮可是一個探病的都沒見過?。

一想到?為了見商煜還讓霍應淮說出那樣的請求，商蓁按著床頭?的角度，忍不住又給商煜記上了一筆。

商蓁將手中床頭?的按鈕松開，將自己的雙手覆蓋在?霍應淮的眼上，用高中時期眼保健操的動作幫助他放松眼睛。

“我就算今天不見他，也遲早都要見的。”過?了一會，霍應淮開口道：

“何況，他把不孝的高帽子戴你的頭?上，世俗總會將問題的根源認為到?你身上，我不想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而且······“

商蓁在?等霍應淮的下文，但是他停頓許久，還是沒有?說出來。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松開自己正在?按眼睛的手，轉而去握住他的手。

霍應淮的手隱隱有?些顫抖。

“下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可能就會知道，我是個廢人了。”

許久之後，霍應淮終於開口。

“到?那時，我可能自顧不暇。而你跟在?我身邊，還會飽受非議。”

商蓁楞了楞，她?被?霍應淮眼中的濃厚的悲傷一時間壓得心酸，她?想要去抱他，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收住了手。

天之驕子一夜之間淪為與輪椅為伴的低位截癱患者，他曾經的輝煌與成就還有?無法割舍的責任在?這一刻都成為了積壓在?雪山上的皚皚白雪，不知何時就會引發雪崩。

他們一直都沒有?對外宣布確切的消息，卻也都知道，一旦要開始公訴，他身上的傷情?將會完完全?全?暴露在?世人眼前。

而制造這一切的人——

“蓁蓁，他自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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